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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生活裡的, 小小的巧合。

PCT放到網上, nobody35留了言:

"PCT的中文譯名是「太平洋山道」嗎? 我前不久才剛買了一本中文書:「漫走在熊的國度裡」,是作者和他先生一起走太平洋山道的故事。
看完之後,我就去買了LP的walking in the Alps和walking in switzerland。
雖然現在孩子還小(女兒才剛滿五歲),能夠day hiking就很滿足了。
不過,有夢最美,對不對?"

(PS. 我回她的留言: Scott的幻燈片裡有一張照片是2004年yo-yo時遇到的一對夫妻跟他們的女兒. 他們thru-hike成功, 十歲的女兒成為最年輕的PCT thru-hiker. 小孩從小訓練也是大有可為啊!)

沒想過PCT的中文譯名是什麼, 上博客來網站看簡介, 果然是寫PCT的。 哎, 先前還想說來查查看有沒有台灣人走完全程過, 要不然我來當第一個好了(真是異想天開啊!)。 既然有人走過了, 那我先讀書吧。

隔天nobody35說她看完了, 感想貼在她家跟大家分享。 她的文章裡提到徐如林和楊南郡。 我忍不住跑去書櫃旁摸摸這批早期跟我漂洋過海來的移民, 心裡滿滿的, 因為有人跟我一樣, 曾經因為閱讀他們而澎湃。 有些書, 你其實不會一再翻閱, 但你會想確定它們在垂手可得的地方, 因為有它們的陪伴而安心。 再忍不住摸摸旁邊幾本古道舊路探察, 丹大札記和南湖記事, 遙想對台灣山林的想像與熱情, 卻驀然有種昔日已遠的生疏感。

訂了書, 等黃小妹回台灣時幫我帶來。 禮拜天一拿到手, 便讀了起來。 時間撥快了一個小時的夜裡, 我一口氣看到快三點, 再不去睡不行了, 才勉強放手, 在禮拜一下班後讀完。

本著看書的壞習慣, 總是有著先睹為快想知道"接下來呢"的迫不及待, 字裡行間我等不及消化完一個個或哲理或美景的晶燦的感動便猛趕路, 因為允諾自己要再細讀一次而無所顧慮的放縱。 掩卷, 舒了口氣, 坐在電腦前發呆。 或許, 我應該等心情沉澱一下再來寫感想吧。

禮拜二馬上展開第二次閱讀。 這回不搶快, 加上已經明瞭這一路在哪邊有怎樣的景點可以期待, 於是緩步走來, 讓自己充份浸淫其間, 享受純紙上爬山的樂趣。 赫然想起這是自己的書! 很開心地拿起尺和鉛筆來畫線, 加眉批(批了兩個字而已!)

該怎樣說這書呢? 它不像一般常見的每天從哪邊走到哪邊的登山行程紀錄, 但行走的軌跡自在其中可以從容追索; 它有山野裡生活作息柴米油鹽的現實面, 也有與世隔絕山中無歲月的空靈; 它既是旁觀者的自然寫作, 又主觀地跟自己也跟"你"對話; 她寫景, 山水雲天栩栩如生, 美國的荒野裡映對著古詩詞的典雅; 她寫人, 短暫的邂逅有著言簡意賅的暢意; 思緒百轉千迴一如天氣曲折變幻; 花草鳥樹各有名姓; 歷史典故娓娓道來, 包含著對荒野的愛與尊重。 這是長篇的步道記錄, 卻一篇篇都能獨立成章, 各有骨幹生命; 合集成冊, 卻又圓融貫通一氣呵成。 這一路隨她走來, 步道上的風景見了, 動植物認名了, 生態植被識了, 風土民情聽了, 見識長了, 視野開了, 人與自然的反思淺嘗了。 一本簡約卻又豐富的小書。

網頁上的介紹讓我有點誤會這是個thru-hike的紀錄, 然而, 這是作者林滿秋在1999年九月第一次section-hike Washington境內的PCT的經驗, 和她的英國男友, 在山道上走過之後, 也決定一生一起走過。

第一篇, 看得我立即哀嚎不已(我去我去我去! 我在心裡喊著)。 如果有人肯帶我去走PCT(或是任一個長途步道), 尤其是有經驗又與我熟悉的人, 會打包會檢查我的裝備會不嫌棄我的缺乏經驗會在我走不動走得慢時願意耐心地緩下步來等我的人, 我一定二話不說請假上路, 感恩都來不及了, 哪來這麼多有的沒的莫名的吵嘴跟脾氣! 不是因著情人或戀侶, 即便是朋友, 只要是山的孩子, 你知他會不慍不火不離不棄的, 單純的信賴。

寫到這, 突然想起當年班上那些山社的男生。 我們不曾熟過, 不曾多聊過, 肉腳的我也不會是他們願意拎上山的角色, 然而記億中卻是唯一幾次上山, 他們交融在自然裡的安靜的微笑, 快手快腳洗菜煮飯的俐落的身影*, 扛著公器公伙沉重的大背包的堅挺的身軀, 與不論路況上坡下坡始終穩健的步伐**。 (就像這樣: "你走得很慢, 呼吸與步伐一致, 很有節奏感, 不像我, 像隻猴子似地只想快快走, 走不動就停下來, 休息幾分鐘又開走, 走得毫無章法"(P. 190)) 只是很單純地相信, 不論發生什麼狀況, 他們都會知道該怎樣處理應對, 我們都會被好好照顧的安全感。 一如書上說的, "我帶你到野外去, 就得為你的安全負責"(P.22)。 他們不曾說出口這樣的話語, 然而你知道這是他們會對自己的要求。 之後也跟一些登山社團去爬過山, 但從來都不曾再有過與山社那些同學爬山時那種安然舒坦的信任感。 此刻突然湧現的, 是僅管山會在而人卻不再的逝水光陰。 山永遠會在, 然而下一次你會跟什麼樣的人在山裡?

他們也在REI買裝備, 西雅圖的REI顯然比我們這邊的豪華許多, 有機會也要去逛逛。 為什麼要去REI呢? 因為還沒出門, 裝備就引發了情侶間的關係緊張, 所以補貨來啦! 看到她拿出7-11買的一包十元的輕便型雨衣我不禁笑了出聲。 還有不防水的運動鞋, 很重的睡袋, "九月會下雪? 我才不信!"的輕率。 這可不像是有到處在"爬山"的人會拿得出手的裝備喔! 輕乎與不適當的裝備很容易導致野外活動的意外, 所以我寧可相信這一篇是以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來寫出對正確裝備的要求以及它的重要性。 英國友人因為鞋底已經磨平而在天雨路滑的情況下失足跌下溪谷, 因睡袋不夠暖而失溫, 雖是虛驚一場, 不礙事, 但"平平安安的回家"卻是千金難買, 若有心出門, 豈能在乎金錢而疏忽自己與他人的安全? 好的裝備會讓旅途更舒適, 若有心長長久久從事這樣的活動, 投資是一定要的。 怕沒有下一次會浪費? 不不不, 錢都花了, 可得強迫自己多加利用才不可惜了呦! 反過來說, 當資本不足以添購完善的裝備時, 就應該考慮現有的裝備適合的路線, 不可心存僥倖。

"我是喜歡走路, 經驗卻只局限於郊區的山道, 而且是像你說的散步(stroll), 而非健行(hiking)。" (P.18) 不論是大山郊山, 習慣用的詞都是"爬山"。 在規劃良好的步道上走著, 我總是覺得這不像在爬山, 充其量只能說在野外走路罷了。 這樣的路走再多, 似乎都不足以增強體能。 hiking/健行, 似乎不是在口語中會出現的詞。 當她說到台灣沒有這樣的長途健行步道時, 我幾乎要脫口而出:有啊有啊, 我們有中央山脈大縱走, 有南一段南二段..。 但見她繼續侃侃而談, 我想她是對的, 因為這些山路都不是親民的。 看過再多的行程紀錄, 對我都只是紙上談兵, 我還是不知道這些山徑的面貌如何。 事實上我一直有個疑問, 台灣的步道/山徑, 尤其是爬大山的, 都是人走出來的, 還是有人整修維護的? 我以前都以為是前人走出來的, 來到這才驚訝地發現, 這裡的步道, 都是"蓋"出來的, 所以路線和路況都有經過憑估, 量身打造。 是因為台灣的山徑難度高所以乏人問津, 是因為路跡不定所以令人卻步, 還是缺乏宣導? 台灣的山林之美, 真的是該好好介紹給民眾, 同時介由親近教導大家對自然的尊重。 一條規劃良好的山道, 能近悅遠來, 甚至吸引各國愛山的人士, 不也是一樁美麗的廣告? 親炙土地, 才是對的政策, 而不是想一些有的沒的蓋高山纜車之類的好大喜功吧?

他們預定從White Pass走到stehekin, 全程約300mile (我前兩年紀錄到的hiking哩程也不過比這多一點), 作者的背包重達20公斤。 "背包一上肩, 一陣劇痛立即從肩膀竄及全身"(P.33) -- 咦, 在家裡沒先背過, 試重量, 調肩帶? 甫上路, 又是兩人同行的小考驗。 誠如她說的, "城市中的便利很容易遮掩一個人真正的性格, 到了野外就不同了。 是驢是馬, 背包一背, 到山裡走一遭就知道了。" (P.25) 扛著重擔, 作者開始抱怨為什麼要背這麼多東西, 為什麼要走這麼多天, 為什麼要自討苦吃。

我總是覺得, 走不走得動是一回事, 願不願意有沒有心要走又是一回事。 體力不夠可以由易漸難, 漸次地堅持磨練自己進步, 然而沒有心沒有意願, 一切都是徒然。 或為愛同行或趁一時爽快出門, 到了山裡才這不爽那不滿地發脾氣鬧彆扭不想走走不動, 這是招誰惹誰又是何苦呢? 雖然愛爬山, 但我的體力一向很差, 腳程也不好, 空有滿腔熱血但還是不免怕會拖累別人而止步。 於是, 總一再想起去走瓦拉米時高大哥不斷鼓勵的, "有心最重要, 體力可以慢慢培養"。 有心, 認識自己, 知道自己為什麼上山, 量力而為, 再給自己一點點超出的極限, 一步一腳印, 為自己負責。


OK, 我還是把這一段抱怨當成是為了引自下一段哲理的戲劇化演出。

"沒有人喜歡扛著大擔子, 不管是有形, 或是無形。 我會不惜千里來美國走太平洋山道, 是因為這種長途的荒野健行, 讓我享受到別的地方難以出現的景致。 我承認這不是浪漫的旅程, 沒有路標, 只能依靠地圖、 指南針和自己的腦袋來判斷方位, 選擇路徑, 但它的樂趣也在這裡。 它給人一種全新的生存感, 讓人學會尊重自然, 懂得取捨。" (P.35)

"只有這種長程的, 沒有經過文明的健行, 才能體會到大自然的節奏; 更重要的是, 讓自己置身於真正的荒野中, 才能避免文明的誘惑, 激發出潛在的本能。" (P.36)

"人性因文明而怠惰, 也因文明而軟弱。" (P.36)

"文明退化了現代人的肩膀, 卻又加諸許多無形的擔子。 一個人能挑多大的擔子, 現在你一定知道了。 因此, 在準備這些裝備時, 我們必須割捨掉許多重要卻不需要的東西, 這何嘗不是一種取捨的訓練呢? 這也促使我們去思考, 什麼是生命中最基本的東西。” (P.36)

當我們有了滿屋子的東西仍嫌不足之餘, 20公斤, 兩個星期的家當在身, 生活原本也可以這麼簡單! 但是, 我想我可能還是會塞進去一本書吧! 在layover day時, 看山看湖看天看雲看草看樹看自己與文字的纏綿。 文字成了我們與文明的唯一聯繫。 文字是文明的智慧結晶, 而智慧焉能與自然的生息無涉呢?

所以, 還沒完。 當文字缺席時, 美麗的哲理就在對話之間:

"長途健行是一種自我沉思, 一種心靈的沉澱。 相較於城市生活的忙亂, 喧囂, 山野給人的是一種清新, 原始和寧靜的自我空間。" (P.175)

"走路看似平常, 好像是一種與生俱有的本能, 其實不然, 那是一種很複雜很細膩的心理活動。 在美國有個愛走路的梭羅, 在英國, 華茲華斯走出了英國文學的浪漫主義, 也把走路變成一種流行運動。 德國大哲學家歌德每天都準時出去散步, 法國的盧梭則為走路做了一個最好的詮釋:只有走路才能思考。 這句話精妙地點出走路與心理活動間的巧妙關聯。" (P.176)

"當我們在走路時, 所看到的外在風景, 其實映襯著我們內在的景觀, 只有走路, 才有可能將心理, 生理跟外在的世界融成一種互動的三角關係。 那是一種健身活動, 也是修行。" (P.176)

邊畫線邊不免感嘆, 才第一次上山就把哲思說盡了, 下回要聊什麼呢? 呵, 我是祁人憂天了吧! 一花一世界, 智慧如海, 無垠無涯, 豈是幾句話可以說盡的? 我繼續期待著他們之後的對話。 (出版社的編輯說, 他們正跟作者洽談接下來幾本書)。

第一夜, Alaska Lake湖畔, 太疲累的作者壓壞了僅有的一付眼鏡。 好吧, 我已經不能再說這是製造出來的戲劇化效果了。 但或許老天爺對每件事都有祂的安排喔! 除了安全上的顧慮, 英國友人為了讓她能看到大自然的所有美麗細節, 要下山幫她拿眼鏡 -- 我們實在不能說這叫浪漫, 但, 能懇切希望你眼裡也能映照出我眼裡收容的美, 這可不真是浪漫到不行?-- 於是, 我們的作者有了一天獨自在野外的經驗。

一個人走寂不寂寞? 見到或燦爛或縹緲的美景, 是不是很希望他/她在身邊與你分享? 而只有你在, 所以你努力地與自己對話, 用自己的對話記憶下這樣的安靜沉著的感動, 只為歸來後可以說與"你"聽。 是不是一轉眼, 突然風吹草動密林茂草突然因幽深因喧囂而讓你驚疑不定? 我一個人走時, 其實都是怕著些很虛無的東西。 我怕水潭裡冒出尼斯水怪, 猖狂凶惡見人就攫; 我怕林子裡搖擺出樹妖, 張牙舞爪見人就拖; 好不容易攆退想像力之後, 我也怕遇到人。 這算不算我對人性的不信任呢? 雖然我相信會到山裡來走的都是好人, 但也有種東西叫做"臨時起意"吧。

這是一種矛盾的想法。 總覺得到了山裡人都變得特親切, 不分國內國外, 錯身而過都會有滿臉笑容的招呼。 世間千萬種人, 但若能將時間凝固, 將2650mile步道上來來往往的健行者取個snapshot, 我相信那會是千百種"好"的縮影。

獨自在湖畔的作者, 先遇到因作息不同而與朋友分道揚鑣的第一個thru-hiker(P.47), 跟著是帶著獵狗(雖然是狗也要背自己的背包裝自己的食物)thru-hike的女人笑說自己怪(P.48)。 每一份相遇都有一層緣份: 第四度上山的七十一歲的山羊比利像金庸小說裡跳出來的人物(P.92); 從人類學系退休的教授家產散盡還娶不到墨西哥老婆只好走路回加拿大的家(P.167); 坐立天地之間, 獨享那份蒼涼寂靜卻只能掙扎是否在離終點三百多英哩處離開的青年(P.184); 雖然不是時刻在一起, 卻是有始有終的夫妻(P.192)... 再樸素的人的故事到了山裡依舊動人。 說真的每當他們又遇到全程健行者, 我便會小小地心跳好幾下, 揣測他們會不會遇到Scott, 會不會我看過的現實世界裡的人要在書裡出現了...大半本書之後才想起, 不論是thru-hike或是yo-yo的Scott都不會九月還在Washington境內啊!

(PS. 他們在山裡走的人都有trail name喔! Scott 的是Let It Be)

不斷搖醒枕邊人一遍又一遍"熊來了"的可愛故事讓人泛起微笑。 英國友人舉了一堆數據說遇到熊的機率有多低, 為我至今沒看過熊的"遺憾"稍做舒解。 當作者抱怨英國友人沒跟她說去取水時看到熊時, 英國友人回道: "告訴你湖邊有隻熊, 快去跟牠照一張?" (P.65) 真是寫實得讓我不禁掩嘴偷笑: 雖然"似乎"知道熊的危險, 但對於稀有動物的期待與想像的心態多少有點像逛動物園吧。

如同帶獵狗的女人說的, "九點是健行者的午夜。 山道上的夜是很漫長, 但不寂寞。" (P.50) 露營的日子裡, 我們大抵也是日落而息, 天尚未全黑已經躺在睡袋裡呈半昏迷狀態。 如果不巧夜裡醒來, 在松濤風聲中, 耳朵旁的帳篷外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久久不去。 想像力眼看就要起航, 為寂靜的夜憑添魅影...。 帳蓬一布之隔何其薄弱, 但小小的空間卻也是山林裡一份似家的歸屬。

"有了火光, 荒野便有了家的溫馨"(P.148) 我們不常點營火, 然而一但升了火, 我很喜歡長時間盯著躍動的火光看。 木祡骴牙裂嘴霹啪作響, 把黑夜屏退在幾步外, 晚風如水灌得背上涼涼的, 熱情如火則烤得臉上暖暖的, 一團酣黑之中只有眼前閃耀的光亮, 除去偶爾的人聲車聲和舒適的椅子(露營必備道具之一), 凝眸的姿態可不像上古時代的人坐擁天地寧靜的身影? 夜和火攜手穿越時光, 很是宇宙洪荒。

(寫太長了, 以下先這樣)

迷霧枯林講的是火與林的生命輪迴。 "一大片白色枯木, 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地表上, 宛如一支支釘在山坡上的白色長釘, 又像一具具白色的枯骨, 黯然挺立在天地之間, 做為大火的見證者。 (P.71) "那是一種生與死的強烈對比, 一種悲愴的新生之美。" (P.75) 白色枯木林我也見過, 也為翠綠細巧的小樹讚嘆不已, 卻寫不出這樣有震撼力的形容。 (我是這樣寫的:看雨聲颯颯雲霧緲緲和滿山遍野焚燒之後的死亡樹林。林邊有新生的小樹, 為黝黑蕭瑟的畫面注入希望與未來。)

每場森林大火都有它的宿命, 一張衛生紙燒毀一座山(P.72)讀來蒼涼,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絕不只是宣傳單上的詞。

"火是大自然新陳代謝的工具"(P.74), 因火得以新生的例子我還可以加上加州有的redwood跟sequoia.

"越橘莓(Huckleberry)成熟時, 不需要廣告, 也毋需言語, 瀰漫在空氣中的果香, 和健行者紫色的嘴唇, 便說明了一切。 在陽光照耀下就像懸掛在枝葉間的紫色珍珠, 又像滑過穹蒼的流星, 璀璨明亮得令人難以轉移目光。" (P.79) Scott講到這片紫色的天堂時笑說儘管知道要節制不要搶光熊的食物, 但一遍又一遍的停留就是無法抗拒這甜美的誘惑。 我當時還不能領會這一步三回頭的癡迷與熊的淵源, 在這裡終於明白了Huckleberry跟印第安人和熊的愛恨情仇。

梭羅:"越橘莓的鮮美是無法從山丘轉運到市集的。 (P. 82)

"荒秋一夜雨, 洗白翠羅裙" (P.91)。 作者還引了很多詩詞, 我都是第一次讀到。 佩服她的國學涵養之餘, 也不禁讚佩優美文學的歷史性與時代感: 千年前寫下的字句, 物換星移到了新大陸上卻依然能貼切地被引用鑲嵌配對。 現代人啊, 爭得了一時的繁簡爭得了一時的白話文言是否爭得出得以流傳千古的生命形態與價值?

政府草原的故事(P.96) 西雅圖酋長(P.101) 人類以歷史為榮, 很多歷史對大自然卻是一種傷害。(P.104)

如此優美的地方, 因失去了經濟價值, 竟如此快速地被遺棄。 但就山林的角度來說, 被人類遺棄未必是件壞事。 少了人, 就少了破壞。 可是人類偏又喜歡留下所謂的歷史。 回復山林原有面貌比我們知不知道這裡曾是個礦區更重要。 保存歷史的方式很多, 比方說可以記載於史料上, 未必要將這些廢棄的建築留在山裡。(P.209)
[眉批之一: disagree]

當你覺得健行變成一種負擔, 而非樂趣時, 在繼續走下去就沒意思了。 現在放棄了, 並不表示永遠放棄, 隨時可以再回來呀!(P.110)

皆伐, 擇伐, 漸伐與更新(P.119) 荒原法案(P.120) 走在被剃了頭的山腰步道上, 就像走入樹的墳場。 這是一個沒有牌位, 沒有整飭過的墳場, 反正沒有人在乎。(P.121)
Julia Butterfly Hill樹坐(P.122)
[很感人, 我該多涉獵這些有著無怨無悔, 畢路襤縷以不啟山林的故事]

大自然讓它們恢復既有的功能(P.132)

荒野的時間是靜止的, 時間的荒野則是靜默的(P.140) 我發現荒野中的時間是存在的, 就如同那股清澈的水流, 一點一滴地從我身旁流淌而過。(P.141) 荒野在時間中流動, 時間的荒野也在變化著。 是無邊無際的荒野給了時間流動的空間? 還是漫長的時間給了荒野變化的舞臺? 還是在那個午後, 我的心中沉靜得能感受到自然界的變化?

我不停地問自己, 雪落到地上需要多少時間, 雪到地上能發出多大的聲響。(P.151)
[心魚一定知道為什麼我抄錄了這一句]

美景當前, 我又何必為了拍照而心煩呢? 把握當下, 就是抓住永恆(P185)
[很難啊, 我需要照片來幫助記憶, 讓回憶不會褪色也讓我有看圖說故事的依據]

很多破壞源自圖一時之便, 無知和缺乏思考也是原因之一。 (P191)
[有多少對我而言已覺得是common sense的東西, 其實還是需要宣導?]

英國北部的平寧步道(Pennine Way)從曼徹斯特沿著平寧山一路往北直抵蘇格蘭邊境(P.69)
[有機會到英國時該去走走吧!]

Together we walked the high trails,

That run west of the moon, east of the sun. (P.192)

我想到我們家那個走了一半遠爬了一半山就會開始一直碎碎念著"我走不動了我要回家"的老爺。 無可名狀的深沉的失落。 而轉念, 在我念著要背大背包去backpacking時他還是會滿臉笑容滿心歡喜義無反顧地說要跟我去然後還是被我體貼地安置在舒服的家裡無憂無慮等我歸來。 各自的缺憾中有著皆大歡喜。 的確, "能找到一個可以長期在荒野中健行的伴侶是多麼幸運啊!"(P193) 但人生需知足, 選你所愛,愛你所選, 便是最大的圓滿與幸運。

看到她描寫的風景, 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 恨不能身在其中一窺大自然換季的粉彩? 是不是有一剎那間, 你有點扼腕, 怎麼沒有附上幾張彩色照片? 可說真的, 我越看越愛它的內文"插畫", 黑白的色澤中有古樸的婉約。 我們總以為美麗的相片是最好的說明, 不需言語, 照片自己便能說明一切。 但就像書與電影, 沒有影像的限制, 文字上的描述卻讓想像越見鮮明。 而足以激發想像力的文字又是何等功力?

幽遠深邃, 好比嵌著藍寶石的綠墜子的Pipe Lake(P.34); 松針飄然飛落, 宛如綠色雨絲在空中翻飛(P.46); 山色映湖光, 湖光藏山色(P.130)的詐欺湖; 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漫山遍野紅燦(P.199)

九月是毬果成熟的季節, 鵝黃細片在陽光照耀下透明澄澈, 比黃玫瑰花瓣更鮮豔, 比琥珀更光華(P.51)

多麼想剪下一塊秋天的地毯帶回家去, 或將那滿山秋色裝進背包裡。 (P202)

人生的得失, 有誰料得到呢? (P202)
[既然另一條路是不會去走了, 也就別想了吧]

那一片片扁圓形的樹葉透著明亮的光彩, 像一枚枚掛在樹上的金幣, 風兒一吹便叮噹作響, 好聽極了。 當金幣隨風而落, 我總會隨手拾起, 將秋天收藏在口袋中。 (P201)

[收過我寄自北國的楓紅與葉黃的請舉手]

山坡彷彿鋪上一層彩色地坦, 炫爛地令人難以轉移目光。 彩色地坦的基色是冰山藍莓(cascades blueberry), 火紅色的葉子上油亮光滑, 亮麗透明。 白頭嬰(Towhead baby)昂頭挺立在金黃色的葉片中, 任由秋風吹散一頭白髮; 棉菅(cotton grass)也恣意綻放著, 和秋風在地毯上玩起追逐翻滾的遊戲。 地毯的頂端是一片近乎桃紅的紫, 石南花緊貼著地面生長, 燈籠小花朝下綻開, 不畏不懼地挺立在強風中。 站立在貧瘠沙土上的是矮火草(Dwarf fireweed), 以優雅的桃紅花色點綴著秋天的畫布。 (P201)

是因為對PCT充滿想像而喜歡上這本書, 還是因為喜歡這本書而憑添了更多對PCT的嚮往? 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想法: 我這可是在別人家裡讀著自己家的人寫著走過別人家土地的事。 網路上一蒐尋, 寫PCT的怕不滿山滿谷吧? 而感動卻只能來自我所熟悉的語言。 像最近, 我也偶爾看著一些在AT上健行者的文章 -- 是的, 四月了, 是很多thru-hiker上路的季節了 -- 野人出版社的編輯說, 他們已經預約了一個台灣女孩要一個人去走AT四個月的書。 山徑上的平凡和傳奇有許多, 但當其中一則來自與你用著同樣文字說著同樣語言在同一塊土地上有著同樣生長經歷澆溉過同樣歷史養份的女子時, 識與不識, 閱讀起來是否都倍覺溫柔? 我等待, 也期待。

* 我那時完全不認得菜還沒煮熟的樣子, 拿著鏟子在鍋裡亂攪, 後來被派去做打水之類的工作, 等吃飯就好。 幾菜一湯, 一下子就上桌。

** 從排雲下來時, 舜子就走在我後面。 我一路猛竄, 每把他拋得老遠, 停下來大口喘氣兼休息的時候卻又看到他在幾不遠處用同樣的速度走來。 如此數次之後, 他喊我跟我說要呼吸配合腳步。 我依言練習, 跟他維持等距離前進, 果然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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